特別企劃 - 賴特

這是我的立場――賴特對正統福音的堅持

／張大虹（校園書房出版社市場部）

曠世鉅著《卡拉馬助夫弟兄們》是俄羅斯文豪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經典之作，全書的高潮，是在法庭中的辯論。作為控方的檢察官，極力從各種證據，包括證人、證物，甚至人性、民族思想，做出嫌犯有罪的論述。而作為辯方的律師，也同樣對證人、證物做出質疑及反證，並從犯嫌的人格、心理，論述其無罪的事實。法庭，理論上是辯論真相的處所，為找出邪惡的事實。但不論是《卡拉馬助夫弟兄們》中的法庭，或今日台灣的法庭，往往如某一齣韓劇的經典台詞：「不是真相在審判中獲得勝利，而是在審判中獲得勝利的才是真相」。

綜觀基督教會教義史，或說釋經史，許多經文及教義的爭議，就如在法庭中的辯論，都有支持的證據，也有反駁的證據；但各方都以自己為正確，從而爭取「正統」的地位。即使十五、十六世紀歐洲有「宗教裁判所」審理信仰案件，聖經信理的真相仍然難以呈現。從教會歷史來看，非常可能出現的是：眾多的力量、有影響力人士的言說，就成為「正統」、「主流」。然而一本老書《走天路的教會》（“ The Pilgrim Church”， Edmund Hamer Broadbent著，王國顯譯，晨星出版社出版）也提到，少數微小的聲音，並非不是真理的聲音。

賴特，英國聖公會重量級神學家，以福音派學者自況，為新約釋經拓展了更寬廣的場域。說其為「大音希聲」，或許有些超過；但在其學問恢弘、引經據典、邏輯堆疊、信仰虔誠之下，所著作的超重量新約詮釋研究，實在是今日神學解經界所少有的，其立論也不是「主流聲音」範圍內的泛泛見解。賴特經典鉅著《新約與神的子民》、《耶穌與神的得勝》、《神兒子的復活》、《保羅與神的信實》……等，都是站在歷史的證據上，論述出初代教會當時社會情境下所產生的聖經經卷，是如何與經過兩千年教會辯證產生了我們今日瞭解的釋經及教義，有著不小的差距。他的研究，如同教會法庭的呈堂證據，贊成反對者皆有之，但無損賴特探求真相的誠心和努力。

在神學院教授十多年後，賴特想寫兩個議題的書，一是保羅神學觀，一是歷史中的耶穌。這兩冊書，本來都可以是短小輕薄（參《再思保羅神學爭議》及《認識耶穌的十堂課》）。但在不斷鑽研探討後，他認為有些事情非寫清楚不可。於是，他先寫了這兩本書共用的議題——新約研究法，來探討如何閱讀解釋新約，這就是《新約與神的子民》成書原因。賴特新約研究法，就是聖經研究方法論，一個是批判性實在論，即是從歷史事實的發現來瞭解及鑑定當時經文意義；另一是世界觀建構的信仰觀，即透過故事、問題、象徵符號及實踐，來瞭解初代教會的實際信仰。這些研究法，導致賴特必須誠實地面對初世紀教會的時代，及第二聖殿時代所有的史料證據，這是賴特研究方法論中的重點。

寫完了《新約與神的子民》，就要寫到基督教信仰核心——耶穌基督。在這裡，賴特研究四福音書故事的本質，提出五個基礎問題：耶穌如何符合猶太信仰？耶穌的目標是什麼？耶穌為什麼死？初代教會如何、為何開始？為何福音書是如今的面貌？這五個問題，要解明歷史上耶穌降世的意義，闡述耶穌所傳講的天國與當時猶太群體的關係，這就寫成了《耶穌與神的得勝》，而內容都是第一冊研究法的實踐。《耶穌與神的得勝》太豐富了，到最後寫到耶穌十架受死，論到彌賽亞與以色列君王的歸回再臨。只是，耶穌復活的研究越寫越多，不得已，只好將有關聖經新舊約論及耶穌復活的所有研究拉出來，寫了一千兩百多頁《神兒子的復活》。

《神兒子的復活》將前兩冊研究歷史證據加以鞏固，並結合使徒保羅復活論述，配上舊約及第二聖殿史料，讓賴特帶著我們回到第一世紀的歷史、文化背景，瞭解當時教會如何看待耶穌復活的事件，知道復活信息的傳播：空墳墓、耶穌的顯現，是一種信徒全民運動。對當時教會而言，耶穌復活是宇宙性的歷史轉捩點，神在以色列百姓中成就新的大事。相信耶穌的神子民要用新的方式思考、生活。

基督教信仰絕對少不了使徒保羅這位要角。賴特要透過猶太信仰重點：獨一神、揀選及末世，來研究保羅如何做了典範轉移，將基督信仰與猶太信仰「藉這十字架使兩下歸為一體，與神和好了」。賴特鑽研經文、史料，讓我們了解使徒保羅多麼渴望自己的骨肉同胞認識神在耶穌基督身上的工作，那再來的彌賽亞、歸回的君王是要他的子民合一，共同進入神的國度。這些研究內容就是《保羅與神的信實》所要說的。

綜觀賴特這一系列「基督教起源與上的議題」的研究著作，既是為了修正後現代自由思想如「耶穌研討會」對聖經的懷疑，也是為古典聖經詮釋如改革宗教義開闢出一條更寬廣的視界。在教會釋經史中，曾有過種種方法與進路，賴特提出的方法及觀點，不是「新」的，也非「後現代」的。勿寧說，賴特也循著加爾文時代的解經信念，是要回到信仰的根源——初代教會情境中的耶穌和保羅，來探討基督教信仰的原意。只是，他除了「以經解經之聖經總原則」的內證外，更辛勤努力地包羅了初代教會的史地文化，藉以成為支柱聖經詮釋的外證。此外，他更以神國的高度，將個人的救贖融入教會群體的稱義，其目的乃是教會合一，萬人得救。這些研究所得，都可作為現代牧養的基石。

賴特「好像一個聰明的工頭」，將其聖經歷史、文學、神學的研究，摶成一塊塊的磚頭，然後細心地一層層堆砌，成為綿密的信仰捍衛堡壘，讓信仰的異端邪說不得侵入基督門徒思想中。容或其論點在正統信仰中有不同的聲音，但在正統信仰中其實也有不同觀點。賴特提出他的證據，請眾人檢視。賴特總是謙卑地說：「我不是沒有錯誤」，而這不是所有神學人該有的態度嗎？賴特預備了豐盛的宴席，要大家享用，但就像耶穌比喻中所言，不會強拉人來吃。他誠然可以如馬丁路得所說「這是我的立場。我只能這樣做，求神幫助我。」我們也可成為謙卑的讀者，來看看他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