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中的奇異恩典／Moomin佳

前陣子窩在家重看《悲慘世界》，或許因為經過楊腓力「恩典新世界」的洗禮，這次看《悲慘世界》便對恩典臨到劇中人特別有感覺。

主角尚萬強因為偷了麵包，被關十九年。在警長賈維的高壓統治下，這近七千個日子可說是度日如年。如今，尚萬強得到假釋令，他期待著即將到來的自由。然而，前科紀錄如影隨形，尚萬強到處碰壁，最後流落街頭。他遇見一位願意收容他的主教，卻覬覦教堂內價值連城的銀器，打算偷了之後遠走高飛。在潛逃的路上，尚萬強被警察逮個正著，並被帶到主教面前對質：
警察：人家好心收留你，你卻偷了銀器，還說是主教送你的？！
主教：他說的沒錯。不過我親愛的弟兄，你要用這些銀器，成為誠實的人。神已經救你脫離黑暗，你的靈魂已經屬於祂。

不只如此，主教甚至主動拿了兩個銀燭台，說這也是他送的，尚萬強忘了拿。聽到這些，尚萬強內心澎湃不已。他想不到竟然有人把他當作兄弟，更沒想過自己有靈魂。於是，他接受這份恩典，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尚萬強的對頭賈維與他恰成對比。賈維自視為正義使者，看尚萬強有如人渣。有一次，革命軍發現賈維是政府的臥底，把他綁起來當人質。立了功的尚萬強發現後，便索取賈維當報酬。賈維以為尚萬強要把他折磨至死，想不到竟被無條件釋放。後來，有一次賈維有機會逮住尚萬強，他也把他放了。這兩起恩典事件，讓賈維過往的價值觀全被顛覆：正義的化身要接受「人渣」的赦免、正義的化身竟放走壞人！恩典帶來的巨大張力，撼動著賈維鐵石般的心。面對這樣的荒謬，他在極端煎熬下選擇自殺。

除了尚萬強和賈維，《悲》劇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大概是酒店老闆夫婦。這兩人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但各種齷齪勾當卻幹了十足十。雖經歷許多恩典，但他們似乎是整齣戲中對恩典最無感的人。不管外界如何變動，他們只對自己效忠。

這讓我想到楊腓力在講座中，也提到許多恩典臨到人的故事。其中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例子發生在南非的監獄。這個地方專管窮凶惡極的罪犯，但裡面竟有一個「門徒房」。門徒房小小一間，擠滿五十個男人，睡在三層鋪和地板，吃喝拉撒都在這間斗室解決。楊腓力說，他去拜訪那個地方的時候，門一打開，他差點被衝鼻的臭氣薰昏。外面天氣雖冷，這個房間卻可比蒸籠。這些囚犯一一訴說自己的故事，有殺妻的、輪暴的，他們的刑期都是無期徒刑起跳──不管再怎麼努力，一輩子註定窩在這又臭又濕的牢房。其中一名囚犯亞當說：「我大概永遠出不了這座監獄，但我滿心感恩，因為我在這裡遇見神。我要用我的餘生、盡我的能力服事祂。」另一位囚犯約翰說：「我曾經屬於X26幫派，我們一起輪暴幾個14歲的女孩，後來我被判三個終身監禁。跟亞當一樣，我大概一輩子都得待在這裡，但我也跟亞當一樣，要用剩餘的生命服事神。我要為神而活。」

從《悲慘世界》和楊腓力所說的故事，我發現對人們恩典的反應大致可分成三類，而這些反應和他們之後的命運緊緊相繫。

第一類就像酒店老闆夫婦，他們以層出不窮的理由否定眼前的恩典，硬著心繼續過日子。「唉呀，那人一定別有居心，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好的事啦！」時間一久，那顆心變得憤世嫉俗，再也無法被感動。就像魯益師在《四種愛》裡描述「不再愛的心」：如果你想要確保你的心不會受傷，你要把它好好封存……然後，你的心會產生改變。那是一顆不會受傷的心、無法穿透、無法救贖。這是一顆已經放棄希望的心。

另一類人像賈維，恩典臨到他，那張力大到無法忽視，卻又與他原本的價值觀徹底對立。於是，在兩難間，他選擇放棄生命。古往今來有許多哲人選擇走上這條路。他們都是對生命認真且勇敢的思考者。但面對恩典的入侵，這些人最終由於堅守自己的價值，或者以自我毀滅表達抗議。我不知道神對這些人有什麼計畫，但顯然神使用他們的作品，讓恩典臨到我們。Mark Galli在《混亂與恩典》（Chaos and Grace）一書中，寫到他有個朋友大學時非常熱衷無神論，熱愛閱讀存在主義哲學家卡謬的書。但在讀過這位偉大的無神論者的作品《瘟疫》後，他有個不尋常的結論：我知道，卡謬是對的；我知道，我也有瘟疫。我是個病人，我需要醫生……卡謬拿著鏡子照出我的樣子，這是任何牧師、傳道人、教授都沒辦法做到的。我知道我需要救贖。

第三類人，則像尚萬強，也像楊腓力口中那些蹲監牢的重犯。他們被社會鄙棄、連家人都羞於與他們為伍。這些人知道自己一無所有，他們只能喊救命。當恩典臨到，他們緊抓不放。他們讓自己被恩典刺透，成為散播恩典的人。

這正是面對恩典時我們要做的：張開緊握的手，接住恩典，讓恩典攫取我們。

奇異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