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派信徒與靈修學

辛里(C. J. H. Hingley)著/吳鯤生 譯

「靈修學」是近年來福音派信徒中的熱門話題,好些福音派神學院校增開「靈修學」課程。信徒爭相拜師研習,參加相關的退修會。大部分的基督教書房都設有專櫃,陳列靈修學叢書。這類叢書談到祈禱,通常偏好天主教和東正教傳統,過於改革宗傳統;這些書多半推介著重靜謐、神祕因素的禱告技巧。這些書也會給人一種印象:與神親近的途徑在於放下自發的努力和知性的奮鬥,代之以一種回應式的安歇。最後,這類叢書也提供禱告之外的其他操練,諸如:默想(meditation)、圖像化(visualization)、靜觀(contemplation)、禁食(fasting)和個人生活清規等。
我們一開始就必須澄清,用「靈修學」這個字詞來表達靈修生活中某種特殊的技巧和取向,對於新約時代教會的信徒一點意義也沒有;事實上,對中世紀末期之前,任何階段的教會都沒有意義。拉丁文spiritualitas一字目前所知最早的用法,與保羅所用的希臘文「屬靈」(pneumatikos)一字相當接近。藉著洗禮,基督徒被聖靈引導,靠著聖靈而活,這就是「屬靈」的意思。
因此,「靈修學」一詞的原始意義,適用於任何年代、各種氣質、所有神學派別的基督徒。而現代的用法,「靈修學」專指某種特殊型態的靈修教導,是教會中某一群體所特有的。「靈修學」已不再屬於全體基督徒了。
我們在此指出這個字詞的現代用法與聖經上的用法有所不同,而且可能引起誤解;不過本文所討論的「靈修學」卻是以現代用法為主。我們提到許多福音派信徒對「靈修學」大感興趣,也是指現代用法。這種興趣是來自對神的真誠渴慕,希望藉此能夠比傳統所教導的「晨更」,更進深到不同方式的禱告與聆聽神的微聲?還是部分由於不滿足於「合乎聖經的」、「改革宗」的信仰,而熱望一種新奇的、有別於傳統的方式,因此產生了躋身屬靈菁英的情愫?福音派信徒在此事上,一分為二:有些信徒視整個運動完全不合經訓;另一邊則幾乎不分青紅皂白,大發熱心地嘗試每一種新的技巧。本文嘗試評估此一靈修學的傳統對福音派信徒究竟有何貢獻。

神如何說話?

整個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對「神如何向我們發言」的認識。概括地說,共有兩種看法。其一,比較偏重神祕傾向,主張試著傾聽「神透過內在光照的聲音」,或聖靈直接的提醒。這種方式相當強調要除去任何障礙,甚至理性思維,以便我們向神安靜、微小的內在聲音敞開。其二,福音派觀點則是,神早已史無先例地、清清楚楚地透過祂的愛子耶穌,透過聖經對耶穌基督的見證,向人類說了話。我們萬不可閒置腦袋,我們必須竭盡全部的智力研讀聖經,並傾聽神藉聖經所說的話。沒錯,聖靈若沒光照我們的思維,我們聽不見神的話;但是,一般而言,神總是幫助我們了解聖經教導的真理,而後應用到我們的生活上。我們的首要責任是,使用各種工具:註釋書、講章、靈修材料,來研讀聖經,找出聖經中提出的解經原則。
大部分的福音派信徒都同意這個特殊啟示的重要原則,但是近年來,有些人質疑,單單用這種方式來傾聽神,是不是真的夠了?這些人說,福音派信徒如此著重以知性來了解聖經,會不會疏忽了神同我們說話的其他管道?難道神不能使用直接的、內在的提醒、大自然的華美、異象和異夢、方言和預言,或是跳脫上下文含義的聖經章節向我們說話?
長問短答,當然神能使用上述各種方法,祂也能透過任何祂選擇的方法啟示我們(包括使用驢子的嘴巴,參民二十二)。聖經上就有神使用直接提醒的例證:尼二12;徒十六7,二十一11;林前十四;林後二13。可是,福音派信徒要記得,不要輕易放棄神清清楚楚應許,向我們說話的途徑(藉著聖經),反而去挑選神並未應許給每一時代、每一信徒的次要途徑,這些途徑通常是「離奇的、破例的、不規則的」。當然,這些方式一點不比用心全人投入地研經屬靈,因此並不值得我們全心全力去追求。
不過,福音派信徒也該向靈修學其他傳統的論述者學習。福音派信徒著重透過思維力來傾聽神發言,這當然沒錯;不過很遺憾的是,福音派信徒並不都了解到,神的話必須深深地貫穿過思維,進入良知、內心和意志。於是,這一代的福音派信徒空有正確的教義知識,靈命卻極其淺薄,對神召喚我們與祂相親相交的深度也一無所悉。讀聖經最終的目的不是為了增加知性的了解,而是要引領我們與耶穌基督面對面的相遇。這樣的相會不可能任我們依然故我,一定會暴露我們的罪惡和靈性貧乏,而且指引出生命改變的途徑。
這是福音派信徒何以轉向靈修學書籍(大半屬於天主教、東正教傳統)的原因之一。信徒盼望學習默想經文,沈浸於神的話語上,冀求神的話語穿越思維,進入心中。巴刻曾說:「默想是今日失落的藝術,基督徒疏於默想,以致損失慘重。」3我們必須重整旗鼓,修好知性理解和火熱愛主之間的橋樑。
有一些靈修學書籍推介形形色色的技巧,幫助讀者靜下心來,好預備默想和禱告。這些技巧有: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上的各種感受;傾聽每一個聲響;專注地呼吸,以便清楚地感覺進出鼻孔的空氣。這些操練目的在解決大部分信徒一想禱告就會產生的困擾:心思上的問題和外來事件引起的分心。這些書的作者認為,我們不可能趕走這些使人分心的念頭,較好的作法是讓我們的思想充滿中性或快樂的刺激(比如傾聽聲響或體會身體的感受)。透過這些,翻動的心思才可能安靜下來,好預備聆聽神安靜的微聲。
顯然這種方法與東方的冥想相通之處很多。不過,東方冥想和基督徒的默想,其目標截然不同。東方冥想藉著心思沈靜,要去經驗神祕意識,而基督徒的默想不會規避大腦,目的也不是要進入化境,而是要聆聽神的聲音。而神的聲音臨到我們,並不僅是由我們的內裏發出,同時也是由聖靈光照聖經的話語而來。
梅羅(Anthony de Mello)在所著《相逢寧靜中》一書中,建議好些這類技巧,可說陷阱重重。雖然作者也警告讀者務必小心,可是有時他好像又告訴讀者,這些技巧本身就是親近神之道。不管怎麼說,假如這些技巧真有些用處,也是極其有限。我們要當心不要把這些技巧當作就是禱告:它們充其量不過是禱告前的預備動作罷了。
如果這些技巧取代了基督徒的默想和禱告,那就麻煩了。若是有些信徒,原來是瑜珈或東方神祕主義的背景,信主之後仍然藕斷絲連,這些技巧也會引起危險。圖恩(Peter Toon)寫了一本書:《默想神的話語》,他認為禱告前最重要的準備工作是,花時間清醒地尋求神的同在,而且思念我們因著神的恩典,在耶穌基督裏成了何等樣的人。傅士德明智地評論道:「我個人對技巧興趣缺缺,我最關心的是幫助人與神相交。」這些技巧要能幫助我們看見「神的榮耀顯在基督的面上」(林後四6),才算有用。
只要謹記傅士德所說,把握住目的何在,我絕不會反對信徒操練「集中注意力」。我們都需要找出對策來解決禱告時分心的困擾,上述的技巧提供一種方案。集中精神二十分鐘聆聽聲響,這種作法的本身是中性的,有時且滿有益處,特別是腦海中滿是大小事務和不安情緒的忙碌日子。7我們若想不作準備,就貿然打開聖經或進入禱告,我們會發現腦中充滿了思緒,根本不可能集中心思,於是大受挫折。
我們一面猶疑使用這些技巧是否明智,一方面切不可疏忽,提倡這些技巧的人士總是強調:獨處與安靜的價值。我們來看看耶穌邀請門徒如此做時,對獨處、安靜的態度如何。「你們來同我暗暗的到曠野地方去歇一歇」(可六31),這個計畫差不多立刻被群眾摧毀了,耶穌因為憐憫他們,並未拒人於千里之外(34節)。有意思的是,耶穌沒有任令群眾和門徒的需要,使祂無法與祂的父獨處相交。夜晚天黑時,祂辭別眾人,一人到山上禱告(46節)。為了深入禱告,有時我們必須離開羊群,這是靈修操練不可或缺的部分。
當然,我們切不可單是為了學習獨處與安靜,強迫神向我們顯現。另一方面,如果我們慣常地忽略獨處與安靜,老是被人群和喧囂環繞,一旦神的微聲臨到,我們卻充耳不聞,那就一點也不奇怪。獨處與安靜的習慣並非與生俱來,我們的文化更是全力扼殺。因此,我們務必用心學習獨處與安靜,而且要刻意地排在第一順位。福音派信徒不管氣質上或信念中,常常過度著重活動,我們格外需要這樣的提醒。
此外,我們必須了解,除了社會壓力使我們畏懼安靜,我們還有另一種尚未意識到的恐懼我們擔心在安靜中得到什麼光照。若我們想要把握到神對我們的指引,我們必須面對被壓抑的畏懼、罪惡感和不配的感覺等極浩大的聲勢。我們當中有大半的人需要被扶一把,即使我們決定不借用特別的技巧,我們仍需要自闢蹊徑來尋得獨處與安靜,以便神向我們發聲。

想像式的靜觀

休斯(Gerard Hughes)的書《滿有驚喜的神》,最近十分引人注意。這本書的目的是幫助現代人讀懂靈修學的古典作品《聖依納爵神操》〔作者為羅耀拉的聖依納爵(Ignatius Loyla)〕。這本書推介一種使用聖經的方法,令福音派信徒錯愕不已。這種「想像式」或稱「依納爵式」(Ignatian)的靜觀,教導讀者選用四福音中一景,置身其中,想像自己就在現場,重演該段情節。休斯以馬可福音五章l~20節被鬼附的得醫治作為例子,更長的例子則是浪子的比喻。梅羅在其著作《相逢寧靜中》,則舉約翰福音第五章癱瘓者得醫治為例子。
這種應用聖經的方法困擾了許多福音派信徒。明明不在場,卻要想像自己確實就在現場,不真實感油然而生。這些人還詢問這種方法會不會觸犯了第二誡,因為第二誡禁止在敬拜神這事上「作……形像」(思想上的,以及有形的)。
談到這些反對的看法,最好記得我們的想像力是神所賜,我們讀聖經時也不免多少使用了想像力。我們讀五餅二魚餵飽五千男人,讀平靜風和海的記述時,那些情景自然而然會出現在我們腦中。尤有進者,聖經本身似乎確是鼓勵我們使用想像力:不然為何但以理書和啟示錄這些生動畫面極多的書卷都收入聖經之中?又為何耶穌大量採用比喻來教導門徒?
的確,未加規範的運用想像有許多危險,解決之道卻不是棄之不用,而是置之於理性的思想之下,善加管制。基督徒的默想不同於非基督徒,我們乃是「不在於不運用直覺,而在於運用理性」。具體點說,這是表示我們研讀聖經時不應一開始就運用想像力。研經首要之途是,運用天賦的思考力與記憶力,依循合乎聖經的解經原則及註釋典籍的協助。這樣,經文的衝擊力能夠深深浸入我們內裏,從思想直到內心,而運用想像力也是促進此過程的途徑之一。「我們不必懼怕想像力:我們應該接納、加以運用。用它作智力和記憶力的僕人,而不是讓它當主人」。只要聖經客觀的真理能管束想像力,而不是二者顛倒,我們就能避開雕刻偶像、製造形像的危險。
運用此種想像式的靜觀,自然不是每個基督徒必須強制遵行,它也不是恩典的必要媒介,而且我們會發現,禱告安靜方式各有所長。可是,每一個基督徒都應該追求依納爵式靜觀所盼望追尋的目標,即使他比較能夠接納別種的方式。如此一來,讀聖經就不再單是智性的操練,而是讀經者與耶穌基督面對面相會的機會。「我們務必來回尋思,直到我們化入圍繞在耶穌身邊的那些人士之中。要是我們在那些人群中找不著我們自己,我們也不可能找到我們的主……最好的辦法是,把自己化入遇見耶穌的那位人士的角色裏,或是化入出現在耶穌的比喻中的角色,比如:施洗約翰在獄中對耶穌起了疑心,或是只求掉在桌底下碎渣兒的迦南婦人,或是不捨得放下財寶,以致錯失上等福分的青年官。

默想

福音派信徒可能感到格格不入的另一種運用聖經的方式是,天主教本篤會常用的禱告法  默想經文。他們先讀一段經文,然後停在某一節或某一句似乎震撼的經文上,持續喃喃的重複這節經文(默念或出聲),一直念到這些字詞沈浸入心中。這段默想經文的時光再引入以禱告回應神。
魯孚(Andre Louf)說這是meditatio  「不是默想,默想是對字句知性的省思,而這是對同一段字詞持續唸誦,只達到重複字句的第一層意義。」16中世紀時經常拿來形容這種默想的隱喻,是從ruminari咀嚼字詞而來。此字意表睏倦的牛群不停地咀嚼草料。這種方法鼓勵我們咀嚼神的話,耐心、全神貫注地咀嚼,直到經文化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
某些福音派信徒擔心這種默想法太接近印度教徒、佛教徒默唸曼特羅禱文。這兩教教徒重複不停的唸咒,唸到他們的意識達到另一境界。我們認為評定此方法的關鍵仍然是「使不使用思考力」。對這兩教的教徒來說,咒文的意義無關緊要,甚至他們並不了解字詞的含義。能夠進入化境,主要是因「重複」這個動作,不是因為思考明白了咒文的意義。梅羅深受印度教的影響,他的建議也是:「無論如何,重要的是持續重複字句,即使你一面思索也不要緊,然後把你對意義的省思減到最低。」
不過另一些更明智的靈修學作家強調,千萬不可摒棄清醒的知性。安東尼大主教(Anthony of Sourozh)說,基督徒禱告和默想的時候,一方面不應動作連連(好似要領神到我們這兒),另方面不該呆坐不動(一點事也不做)。禱告應像夜間守衛的士兵,警戒守望:「我們可以說他一點不活躍,因為他只是站著;可是另一方面,他處於高度的活動中,因為他隨時保持警戒。他全力戒備,預備隨時反應。」
用這個比方來說明默想的態度,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基督徒不應把腦袋倒空。相反地,他應該十足警醒地重複誦讀經文,等候聖靈如何應用這些話到他身上。會進到他腦海的可能是某些人、某些事件或罪疚感、焦慮,或是期盼,他得要接納這些感受,然後觀察經文如何準確地應用。
比較一下東正教如何運用「耶穌禱文」(主耶穌基督,求可憐我,這個罪人),很有意思。該教派要信徒全天候唸誦這個禱詞,重複的次數越多越好。這些字詞的意義十分關鍵,因為是福音的總歸納,東正教信徒受到教導要全神貫注於斯,而一步一步進入真理之中。
這和佛教徒的全然靜止大不相同。此外,這也挑戰了福音派靈修學的脆弱之處。福音派信徒強調,我們要盡心、盡性、盡意、盡力地讀經、禱告,這十分正確。可是相對的危險也很明顯:有時我們忘了,儘管我們竭盡所有,以我們所能擁有的知識全力禱告,除非神願意親自臨在,否則我們的禱告和與主親近的心願會全然落空。從這點而言,我們確有必要向天主教以及東正教的論述者(以及保羅在羅馬書第八章所說的)學習,當我們用盡所有的一切,向聖靈承認我們的無助,真正的禱告才算展開。

個人靈修學

我們福音派又該如何回應當代這種對靈修學的熱潮?我的看法是我們應該有條件地接納。不分青紅皂白全盤接受,和誤認它曲解福音、錯待它為新紀元運動的一支而全盤拒絕,二者同樣愚蠢。
要緊的是,每一位福音派信徒都應發展一套最適合自己的個人靈修學:有規律的讀經和禱告,藉此來親近主。這樣的靈修學有以下幾個要點:
首先,必須是福音派的。這意思是絕不可輕忽「罪的教義」、「人性的墮落」及「悔改的必須」。現代論靈修學的天主教書籍大多數都有個嚴重的缺失:很難得披露上述這幾項教義。福音派信徒則謙遜異常,不太有把握聽得見神的微聲。他們極其著重啟示的教義,相信聖經是由聖經來闡明,遠過於依賴內在的光或裏面的微聲。
因此福音派信徒自不會忽略當代福音派作家論靈修學的作品。一九八六年,巴刻(J. I. Packer)曾應信徒之請推薦鍾馬田(M. L. Jones)的著作,以及勒甫雷斯(Richard Lovelace)的《靈修生活動力學》和傅士德(Richard Foster)的著作。我願在這書單上加上巴刻博士的作品(尤其是《認識神》一書)。巴刻還寫了一篇對照福音派和天主教如何禱告的文章,甚有價值,該文收錄在《我的禱告之道》一書內。
傅士德精通歷代各類靈修操練傳統,他可能是這個領域中最受歡迎的福音派作家。他的書中有很多寶貝,可是要留心地讀。因書中推介的一些操練法,說好聽是「推陳出新」,說壞則是「危險萬分」。比如,談到默想,他會建議你「容許你的屬靈身體,發出光來,舉起你的肉身」。這已近乎巫術的靈體投射。這無論如何不是保羅說的「屬靈的身體」(林前十五44)或「被提到第三層天」(林後十二2)。
其次,個人靈修學應該是全教派的(catholic)。福音派信徒雖可肯定我們的靈修學傳統優美而且純正,但也得承認當代福音主義在這領域上的貧乏;我們因此不致自以為獨佔全部真理,反而求助於其他時期、其他傳統,來充實我們的靈修生活。
懷特(Alexander Whyte)勸誡他們:「寬以待人,在真理中喜樂」,無論在哪裏發現真理,不管外觀如何不熟悉,「純正的天主教(Catholic),就如這個名稱所指的,是博學、思想開通、心地寬厚、操練靈性的福音派;因為主屬於全教派,全教派也都屬乎主。」
這首先說明了,當代福音派信徒不會自限於當代作品而已;他會設法弄清歷代的福音派經典:奧古斯丁(Augustine)的《懺悔錄》;愛德華滋(Jonathan Edwards)的《宗教情思》;巴斯德(Richard Baxter)的《聖徒長息》;路斯福(Samuel Rutherford)的書簡;本仁約翰(John Bunyan)的《天路歷程》;威廉布里奇(William Bridge)的《從頹喪到復甦》以及約翰‧衛斯理(John Wesley)和懷特腓(George Whitefield)的日記。
我們研讀歷代福音派這些偉大作品,有可能大為訝異,原來那裏面已有靈修學的技巧,說不定就是現代或東方靈修學的根源。當代許多福音派信徒疑慮靈修學,原因是我們早已失落了歷代的靈修資產。屬靈前輩認為極緊要、不證自明的培靈輔助,我們竟予忽略,說明了我們的疑慮事實上並無必要。現代福音派信徒生於過度推崇理性的時代,有必要回歸聖經,同時回歸歷代靈修學大師,來檢測我們的靈修操練限制何在。
我們可能也想從天主教和東正教的書籍,研習如何看重獨處、安靜和感受力。這些書籍可以平衡福音派過度著重事工和活動。我們可以從下列作者的著作入門:休斯、盧雲(Henri Nouwen)、魯孚、弗尼耶(Jean Vanier)、安東尼大主教及格林(Thomas Green)。
在世界各地為智障者建立名為「方舟」(L'arche)機構的弗尼耶是位出色的作家,他讓我們看見純正的基督教靈修學絕不避世,但是服事動力的來源卻在遠離塵囂。他對於群體生活、弱者服事強者,以及親密關係、忠實、喜樂等人性基本需求等極有見地。33他的作品值得每一位福音派信徒研讀。盧雲深受弗尼耶影響,曾在《在主的家中》一書裏向他表達謝意。盧雲著《從幻想到祈禱》一書,論及我們與自我,與他人,與上帝的關係,頗為深邃。
格林是另一位值得注意的作家。《井裏已缺水》一書以德蕾莎的靈修學為張本,了解靈性乾渴是基督徒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且有正面意義的階段,此書對此深入剖析。範斯登(W. H. Vanstone)著有《等候的程度》,是本袖珍經典,也是我所知對付「活動導向」的最佳作品。
第三,靈修學應是個別化的。明智的信徒應該了解,靈修生活不只關乎神學,也與性格、氣質和背景息息相關。對某一基督徒合適的方法,可能對我完全不對盤。因此,應該廣泛閱讀、嘗試不同型態的靈修生活,找出最適合你的一種。
最後,靈修學是具有彈性的。人生某一階段的生活規律,有可能逐漸陳舊,需要放下。大學時期,生活型態較為自由,那時期的靈修操練嚴謹而適切,等到大學畢業作了職業婦女,又有幼兒,這套靈修生活一點都不管用。好多好多的基督徒因為不能像過去一樣靈修,心中愧疚,事實上,我們不需受這種錯誤的罪惡感折磨。
在這個領域中,我們都不是孤立或只能倚賴自己。我們需要從可信任的人那兒,獲得目標、誠摯的協助,偷懶時需要別人挑戰,自覺軟弱失敗時需要他人鼓舞。可喜的是,福音派信徒比以前樂意向屬靈長者開口求教,樂意參加講習班嘗試不同型態的靈修操練,也樂意赴退修研習營。
若我們樂於接納別人引領、教導,我們就可以避免落入自私、自我陶醉、內向性的靈修學中,我們也更能跨入與神親密相交的境地。當我們與永生神面對面相遇,我們常常會發現,這相遇帶來的不是我們期盼已久的內在平安、寧靜、祥和。相反的,我們竟因而受攪動、被挑戰,從我們的自滿中連根拔起,投身於這個世界。或許這才是純正靈修學的正字標記。

(摘自Themelious一九九○年四、五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