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網紅眼中的基督教會:宋讚養訪談

/口述:宋讚養/整理:陳怡安(校園福音團契傳道同工)

韓國年輕基督徒眼中,看到什麼教會的現況?透過韓國出生、在台灣出道的基督徒YouTuber宋讚養,對韓國本地信仰狀況的親身體驗,略窺韓國教會的現狀。

與許多信二代的青少年一樣,對宋讚養來說,週末到教會聚會曾是耳濡目染的習慣。直到高三那年,面對未來的選擇讓他感到徬徨,在菲律賓跨宗派的青少年營會中,神親自與他相遇,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信仰,自此跟隨上帝。

Q:韓國主流教會如何看待韓國流行文化?您覺得教會大體上是排斥還是擁抱流行文化?

A: 在九O年代的韓國,主流教會對於流行文化非常排斥。從美國來韓的宣教士開始,韓國教會就對本地文化抱持一種抵抗的態度。教會為了保護信徒,無論面對韓國在地的飲酒文化、麥克.傑克森訪韓,或是Kpop音樂席捲韓國,都有牧者在講台上,直接把這些文化背後的勢力跟撒但畫上等號。

Q:那麼,教會年輕人不愛聽流行音樂嗎?教會的敬拜音樂的風格,完全沒有受流行音樂影響嗎?

A: 在當時教會教導中,Kpop是被明令禁止的,因為在韓文聖經中,「偶像崇拜」一詞和Kpop是同樣的四個字;教會要信徒專注於基督,不要敬拜其他的神。到公元兩千年以後,因為實在擋不住Kpop的影響力,教會漸漸接受聚會中出現歌詞經過修改的流行音樂,或是在聖誕節演戲時使用流行音樂作配樂。其實,在不知不覺之間,教會內敬拜的音樂風格老早就受Kpop影響了。

Q:基督徒藝人在韓國的形象如何呢?對年輕人進入教會是否有幫助呢?

A: 九O年代的韓國基督徒藝人,為了要為主做見證,在各類型頒獎典禮中都把「感謝讚美主」掛在嘴邊。但現今的藝人不敢這麼做,也不想如此,因為時下韓國教會有太多負面新聞,導致在韓劇及韓國綜藝節目中,「基督徒」一詞多被用來指涉假惺惺的人,而「牧師」或「神學生」更成了諷刺用語,專門用來嘲笑那些知識充足卻沒有行動的人。就算知道某些藝人是基督徒,大家關注的,還是比較在他們的演藝表現上。

Q:過去,韓國是全球差派宣教士的基地,然而,有不少媒體觀察到這幾年韓國青年從教會大量出走,就您觀察,原因可能有哪些?

A: 我認為主因是年輕人已經不願再信任教會。根據韓國二○一一年到二○一六年性犯罪的人數,比例最高為宗教人士,第二名是醫師,第三名則是藝術家。而韓國最大宗的宗教人士,正是基督新教的牧師與傳道人。這樣的現象突顯教會不僅形象出問題,實質上也徹底變質了。
另外,韓國社會高度競爭,無論學生或社會青年,週間的生活壓力非常大,如果想要過平衡的生活,需要在週末休息;但教會的聚會很多,一旦認真投入,週末完全沒有安息。
此外,不管在錢財或人際關係上,年輕的初信者如果感覺被年長的基督徒傷害,教會不見得能提供一套健全的系統照顧受傷的信徒。運氣好的人,才有機會得到陪伴;否則,在講求效率的大型教會中,規範性的輔導機制可遇不可求,最後常常只有負傷離開一途。
教會之於社會,是自成一體的系統,年輕人無法在教會內學到適應社會的邏輯或法則,也不知道如何在教會外成為有影響力的人。然而,教會光是要處理好體系內的人和事都不容易了,根本不太有力氣去關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對年輕人來說,網路反而提供更多資訊幫助他們面對世界。

Q:能否舉例說明,教會跟社會之間存在的距離?

A: 有一次,我跟牧師因為參加特會,很晚才從郊區回到首爾;首爾夜生活絢爛,夜店、酒吧裡都是年輕人,牧師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畫面被嚇壞了。而我也很震撼:原來牧師對於教會外的生活完全不知情!對於韓國社會來說,耶穌的聖潔之名,因牧者犯錯而變得很輕浮,加上基督徒只留在教會圈內生活,基督教信仰在社會上沒有實質影響力。基督教失去了原先該有的價值,韓國的非基督徒當中,很難有人覺得基督教是珍寶。

Q:如果說韓國是一個基督教國家,您同意這句話嗎?為什麼?

A: 韓國確實是基督教的國家。然而,韓國已不是一個基督徒的國家。表面上看來,韓國教會確實曾經很復興,一年成長增加六十萬信徒,早期宣教士建立了某些教育與醫療的體系。但當一個國家復興並有能力輸出宣教士時,往往有可能就是信仰凋零的開始。看看今日歐洲、美國的教會就知道了。韓國的夜景,確實充滿著十字架,是過去神恩典的記號,但是現在遍布的十字架,更顯得教會變質了。

Q:您覺得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變質現象呢?

A: 當教會忘記如何犧牲,好比有牧者違反教會規則,把職位世襲給兒子,這群神的僕人迷失在權力、金錢的角力中,成了社會上貪心的代表之一;當大型教會成為神學生畢業後的目標,留在基督徒較多的首爾市,成為多數人的第一志願,神學生就是在建造自己的巴別塔。當教會呼喊著人數的復興,卻不在意每個靈魂時,教會反而離復興愈來愈遠。相對於中東那些需要為信仰放棄生命的基督徒,韓國、台灣的基督徒,很少人能為了信仰付出生命代價,安逸的狀態危險且可悲;不需要付出代價的基督徒更可憐。

Q:有什麼話想對台灣年輕基督徒說嗎?

A: 第一,要小心教會中類似直銷的金錢交易行為,要記得我們是主的門徒,而不是教會的顧客,不要讓自己的信仰、與人的關係有被扭曲的機會。第二,台灣民間信仰盛行、社會風氣開放,面對異端分辨能力也較弱。但是,台灣教會仍舊充滿希望,因為台灣還有許多不知道耶穌是誰的人,耶穌與基督徒的名字還沒變質。台灣基督徒不用嘆氣,可以把握機會去尋找還沒聽過耶穌的人。我希望台灣年輕人不要單單追逐韓國過去的復興,也可以關注韓國教會復興所產生的副作用;我相信上帝會以不同於韓國的模式來帶領且保守台灣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