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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喜歡上一齣韓劇《檢察官內傳》。表面上看來，這齣劇改編自真實檢察官的散文，和傳統法庭劇的差別不大，都是聚焦在檢察官辦案、偵訊，乃至於法庭上攻防的場景。《檢察官內傳》之所以會讓我印象深刻，是因為故事相當側重兩位好人檢察官間的「鬥法」：儘管都是優秀的人才，因著個性上的截然不同，理念上的某些差距，兩位檢察官對同一件事情，常常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一個希望快、狠、準，一位著重慢工出細活；一個得理不饒人，另一位則是看重人情。如此的設定讓劇情推展不再是傳統「好人與壞人對決」的劇碼；相反地，兩個想法、看法差異極大的檢察官，如何在同一個案子上各出奇招，反倒緊扣觀眾心弦，追劇時念茲在茲。
或許是因為看膩了好人跟壞人這種非黑即白的套路，近年來，類似《檢察官內傳》的電影或戲劇，相當受到歡迎；好好的英雄電影，一定也要來一個《美國隊長3：英雄內戰》或是《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前陣子頗受好評的《教宗的承繼》，前後兩任教宗充滿睿智、卻又暗藏機鋒的對話，看得觀眾大呼過癮。
不過，讓人目不轉睛的「好人內戰」戲劇情節，若在你我生活的世界中真實上演，恐怕就沒那麼過癮了。相反地，真實世界裡，好人若真的發生內戰，往往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明明都是出於好意，為著堅定理念出發，彼此間竟勢如水火、針鋒相對，不但無法有加乘的效果，反而因為衝突、爭吵，導致事倍功半。如此過程，總是讓人不勝唏噓。
而綿延數百年，曾掀起過許多大風大浪的「信仰與科學之戰」，正是一個在現實中活生生上演、所造成的裂痕至今依舊難以復原的「好人內戰」。從哥白尼發現地動說以來，科學與信仰之間糾葛不清，一度雙方廝殺得頭破血流的故事，儼然成了教會歷史上，讓人不忍回想、也不願回顧的過往。儘管在這樣的對決中，曾出現像是牛頓、法拉第、馬克斯威爾等既是虔誠基督徒，同時也是優異科學家的典範，依舊扭轉不了大眾心中的印象：科學和信仰始終都是敵人，而非朋友。
幸好，過去這幾十年來，有愈來愈多人意識到，不能讓科學與信仰繼續內戰下去。大家發現，不管是科學，還是信仰，追求的都是真實；但真實往往就像一隻大象，不論從科學的角度，抑或從信仰的角度，找尋到的只是真實這隻大象的一部分。硬要堅持自己找到的真實才是真實，便有如硬要說大象一定長得像水管一樣，永遠也無法真的了解大象全貌。真正該做的，是好好傾聽對方發現的真實，再根據彼此的相似和相異，將大象全貌更完整地描繪出來。
同樣的情節，也出現在《檢察官內傳》裡。或許是因為彼此差異太大，兩位優秀的檢察官慢慢找到井水不犯河水的恐怖平衡：你的案子我不介入，我的案子你也不要插手。這情況面對一般的中小型案子，尚可平安渡過；然而，當案子較為複雜，牽涉的人事物愈多，恐怖平衡便不再管用，兩位優秀的檢察官發現，除非能夠放下自己的成見，邀請另外一位優秀的檢察官一起來辦案，否則單靠自己的能耐，很容易出現漏洞，讓兇手見縫插針。
科學與信仰也該如此。過去這幾十年，因為知道過往互動的不堪，科學和信仰慢慢出現了一種看似太平、實則不相往來的關係，正如神學家莫特曼（Jurgen Moltmann）觀察到的：「今天，神學和自然科學間的困境不在於彼此間的說法矛盾衝突，反而在於彼此間各說各話，彼此毫無關聯，停在無話可說、互不侵犯的共存狀態。」[1] 不對話的好處是，不再有衝突、不再有對抗；但不對話的壞處是，一旦遇到了複雜的問題，便沒有足夠的資源，來回應和處理。
於是乎，我們開始看到，基督徒思想家如何嘗試重新建立起科學與信仰間的對話關係。例如：南加州大學研究科學哲學史的魏樂德（Dallas Willard），便大量運用物理學乃至於薛丁格的量子力學，來闡述基督信仰中，上帝對人說話的可能性；曾獲美國獨立學院委員會（Council of Independent Colleges）頒發「高等教育卓越貢獻獎」的巴默爾（Parker J. Palmer），也透過古代教父的靈性觀，搭配海森堡的不確定性原理，建構起新的教育原理；德國神學家韋爾克（Michael Welker）與英國物理學教授波爾金霍恩（John Polkinghorne），更是主編好幾本論文集，邀請聖經學者、神學家、科學家，從他們的專業出發，一同探討終末和復活的問題。過往科學與信仰的敵對關係不再，反之，兩位好人開始攜手，共同探索新的可能，一起化解大大小小的問題。
教會是否可以不再聞演化論而色變？不再沒有彈性，不容許大家一起來討論「歷史上是否真的有亞當存在」、「挪亞方舟到底存在與否」等問題？當《星際效應》等電影廣受大眾歡迎，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的《人類大歷史》、《人類大命運》長年盤據各大書店暢銷書榜，教會界不會什麼聲音也沒有，而是提出同時合乎聖經但又跟科學發展有積極對話的觀點？
該是時候，放下我們對科學的成見，開始伸出雙手，一同在上帝創造的世界中研究和冒險，讓長達數百年的好人內戰，可以在我們這個時代終止。
附註
1. 莫特曼，《科學與智慧》（台北：校園，2002），頁2。
當期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