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也喜歡「美而無用」的事物嗎？
――從《美麗的神》談論美的意義

／黃旭榮（校園書房出版社前總編輯）

我喜歡親近大自然，也常帶著自己牧養的團契大學生一起欣賞自然之美。有一次，我們去到一個水庫邊紮營，晚上野炊後飯飽食足，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有個文學院的女孩突然興奮地叫著：「你看，那顆星星在向我眨眼睛！」正當大家正沉浸在流星劃過、如此浪漫的夜景中，過了幾秒，旁邊另一位工學院的男生幽幽地說：「什麼眨眼睛，空氣對流啦！」氣氛瞬間凝固，我順手一掌打在他的肩頭上，淬他一口：「你真是煞風景啊！」

科學的進步，幾乎可以理性解釋所有的現象，人們不再驚詫於夕陽之美、星空之奇；我不禁思考，會不會連信徒也越來越重視上帝的真與善，而忽略甚至沒有發現，上帝還有另外一個十分寶貴的「美」的本質？

過去參與《校園》雜誌編輯的那些年，有感於福音派教會基於對神學的理解或屬靈觀的差異，有忽略美學、藝術的傾向。我們認為教會很重視對「真理」的探索，也樂於行善，但似乎總是忽略對美的追求；或許是因地小宅貴，大部分教會寄居公寓，就算有自己的土地蓋教堂，也總以最大化、實用化為優先考慮，而不是美。教會裡的藝術家因此也不夠受重視，甚至常被釘上隨興、不受控制等刻板印象。

所以，每隔幾年我都會提議要以「美學」作為主題，希望呼籲大家對「美學」的重視。2014年11.12月號主題是「美、藝術、生活」，2018年5.6月號的主題則是「發現上帝的美麗」。在那一期雜誌中，當時的副主編毛樂祈為我們介紹了一本書：《For the Beauty of the Church: Casting a Vision for the Arts》，而這個月我們終於要出版這本書的中文版譯作《美麗的神：教會美學八堂課》，希望喚起教會重視美學及對藝術家的牧養。

過去十多年，北美興起了一波對藝術議題的重視。二○○八年四月於德州奧斯汀舉行了一場大會，主題是「轉化文化：為教會與藝術開拓異象」（Transforming Culture:A Vision for the Church and the Arts）。這場大會的討論，正是孕育《美麗的神》這本書之所在。他們設定以「福音」為起點，從教會現況眺望下一個五十年，以二○五八年的願景——「未來」作為結束；在起點與終點之間，條列此統合願景的關鍵元素：「敬拜者」、「藝術贊助人」、「牧者」、「藝術家」、「實踐者」，以及「危險」，成為架構本書的八個主題。這場大會結束後，一些教會開始意識到教會藝術的重要性，他們發現，藝術本身就是一種宣教，而不是宣教的工具，於是聘任藝術牧師、將教會地景或室內空間藝術化、舉辦各樣的藝術活動、牧養教會中的藝術家等，讓藝術不再被忽略，而同樣能為主做工。

《美麗的神》中八個主題的內容，分別由八位身分各異的作者書寫。第一章由我們熟悉的《創造文化》作者柯羅奇所寫，他主張所有的藝術都是一份厚禮，而不是一項成就；就像完整的福音一樣，藝術的目的並非建立於實用性，而是在於比藝術更大的「恩典」上。第四章則是我們熱愛的畢德生牧師所寫，他述說著幾位他教會中的藝術家，如何反過來牧養了他的生命，豐富了他的視野。畢德生總是謙卑地認為自己雖身為牧者，但在牧養的同時，信徒也牧養著他。閱讀本章，你也會感受到他那種不疾不徐跟隨著聖靈節奏的牧養方式。第三章則是一位歸信基督的猶太姊妹，她深度檢視一個觀念，是猶太人的「榮美化神的誡命」原則：「不是只有照著誡命去做即可，還要『榮美化』它們。」由此切入，她幫助我們以新的眼光看聖經與靈命的不同層面。

其他幾章的作者，我們可能不熟悉，但他們分別從不同身分、角度論述，也一樣十分精采。本書主編大衛‧泰勒，以他十二年教會藝術牧師的經驗，告訴我們藝術可能侵蝕教會呼召的六種危險，以及健康的藝術成長應具備的三種質素；最後一章，貝格畢指出六種方式，聖靈能以福音突破當前情況，引領藝術和教會進入下半個世紀。

也許有時我們也會想：如果有資源不是應該買麵包餵飽窮人？或者投注給宣教單位？怎會去買一幅畫掛在教堂或客廳牆上？真的要買一張票去聽一場音樂會，贊助音樂家？如果花費在這些「無用」之事，真的沒有關係嗎？有時下班時，我騎車經過景美橋，看見左方正上演著奇幻的黃昏劇場，美不勝收。其實在野地、在海邊，美景每天在全世界上演，但就因為大部分是荒野無人之地，所以沒有人會駐足歌頌、讚美。從人的角度看，那都是無用、浪費，但上帝就是創造了這美麗、奇幻的「無用」宇宙。我常想，會不會上帝在展示祂的美，不為了任何用處，也不是為贏得讚美、注意，純然是一份禮物，從祂的本性中湧溢出來。

就像《美麗的神》書中所寫的：「美是要緊的，因為美將良善和真理化為實物。」祂正挑戰著我們，點燃向著神做美麗而無用之事的能力，也翻轉我們逐漸工具化的傾向，不要再從功利的角度縮減地、有害地衡量每一件事（和每一個人）。這真的是很有先知性的一本書，期待每位讀者都可以從這本書中，體會上帝的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