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在翱翔》

以詩凝練出的悲時憫世／王凡（《聖靈在翱翔》譯者）

舊約聖經中雅比斯的禱告簡短精要，寥寥數語，幾乎向上帝求討了人間一切的最大福分。耶穌教導信徒的禱文萬古流傳，後世沒有任何一個禱告能夠超越耶穌所祈求的境界。誦念一遍「主禱文」，若胸臆信心充盈，人生，甚至世界的一切，也就交託了出去。

美國著名的神學家尼布爾（Reinhold Niebuhr）的禱告文，以及麥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將軍的「為子祈禱文」，數十年來頗為世界基督徒或非基督徒所傳誦。兩篇禱文的共同點，都是既謙卑柔婉，又格局恢弘，讀來令人自覺渺小。只是，那樣文采粲然的禱詞拿來作為祈禱範例，求全於禱告者，難免嚇到笨口拙舌，不善言辭的人。

凡基督徒多少都會禱告，對於怯於啟齒者，使徒保羅如此安慰：「我們本不知當怎樣禱告，只是聖靈親自用說不出來的歎息，替我們禱告。」禱告之時，感覺聖靈同在，禱求終蒙垂聽，這是基督徒合掌閉目，向上帝說話，心中最大的渴盼。

《聖靈在翱翔》不是一本示範如何禱告的書，而是一位學者型的詩人，在數十年著述、宣教、觀察世事、經歷生命之後，在奔向天路的旅程中，以詩的形式凝練出的悲時憫世的禱告集。作者對於詩的語言的操控驅遣，和詩的意象的鋪陳聯想，連結了時代的脈動，也貼近了我們的生命，以之作為今日基督徒日常祈禱的範例，其實蠻適合的。

話要從頭說起。二○○八年秋天，內人林梅芬和我在北京大學哲學研究所修讀博士學位，美國西北大學、迦勒特神學院的教授楊克勤時任北大哲研所客座，在所內開了一門「神學經典著作選讀」的課，專門探討保羅神學。這門課不但開啟了梅芬和我新約研究的新視域，也牽成了楊教授和我們夫妻之間亦師亦友，團契般的深厚情誼。

那個學期在課堂上的問學辯難固然讓人如沐浴時雨春風，快意淋漓，課後校園內的散步閒聊，宿舍裡的品茗論道，更讓我們彼此在靈性追尋的人生旅程中，頗有驚知己於天涯的喜悅。這些年來，我們魚雁往返頻繁，也偶在北京、台北相聚，說是相濡以沫雖不為過，實際上與大師聊天，受益最多的是我們夫妻。

二○○九年的一個初秋午後，楊教授到我們住處茶敘，帶去一本他剛出版的英文新約禱告詩集，梅芬翻閱了幾首，對詩句的時而瑰麗清雅，時而波瀾壯闊，所引發的巨大的心靈感染力大為欽服，當即表示希望將書譯成中文，這正合楊教授的來意。那天一杯茶的溫度猶熱，授權與翻譯的事就已敲定。二○一一年五月，《聖靈在呢喃—在新約裡禱告》出版了。再隔一年，楊教授以舊約經文為主的禱告詩英文版在美國出版，這是《聖靈在呢喃》的續集，將之迻譯成中文，我們當然義不容辭。

這本詩集在內容表現上有兩個不同於《聖靈在呢喃》之處。第一，是禱詞中呈現不少對當今世局亂象的焦慮與關懷。詩人心思細膩，視野宏闊，他並不是從美國或西方國家的視角，觀看世界的動亂與東西文化的衝突。戰爭不能帶來和平，殺戮必然增添仇恨，詩人祈求西方強權不要以精銳的武器、倨傲的心態，來解決當今世界宗教、種族、文化、意識形態之間的分歧。因而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痛悔自省之句：

請憐憫我們，因為我們在建造另一個巴別塔，
我們迅捷而超音速的科技，根本無視於你兒女的存在。
我們的震懾行動展現出我們的強硬頑梗，
我們的單邊攻擊行動顯現我們
傲慢與偏見的輕躁。
請不要以尼尼微的罪來審判我們，
導引我們轉向懺悔，
也許我們因此可以躲過你的審判。
—〈獻給伊拉克〉

舊約中充滿上帝對世人的承諾，以及應許的完成。詩人藉著堅定的信仰，不易的信念，透過舊約裡的經文，恆切地為這個悖逆的時代，為陷在巨大罪裡的世界，向上帝請求憐憫、應許與救贖。

第二，作者在禱詞中引用了一些時事術語和文本敘事，讀者未必熟知。因此，除了原書註釋外，我們增添了部分譯註，還特別請楊教授為中文讀者增撰一些英文原著中所未有的註釋，讓本書中所有的術語、典故清晰明白，使讀者在隨著禱告詩進入與神對話的情境時，心思曉暢，了無隔障。

上帝是信實的，儘管透過聖經，上帝向我們嚴肅、認真的強調，只要我們祈求，對於我們的需要，他不會輕忽。我們卻往往在挫折、沮喪、困惑，或受到一些打擊時，質疑他的承諾，甚至憂心他是否還繼續愛我們，幫助我們。所以，信心的操練，是需要時時進行的。本書的每一篇禱告都讓我們看到，聖經經文給了這位感時憂世的詩人多麼大的信靠與盼望。

在充滿虛假、背叛、衝突、危機的人生旅程中，尋求內心世界的安寧，汲取勇氣與力量，除了禱告，別無倚靠。不必懷疑，聖靈會隨著禱告，運行於虔誠的心靈之中，翱翔於堅定的信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