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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自堅

      


我從未見過魯益師。一九六三年11月,魯氏逝世時,我還是個高中生,正用著破英文努力想達到學校的要求──猛K幾本簡易版的英、美小說。或許可以這麼說,我完全不認識魯益師;而我所認識的魯氏,是魯氏朋友口中有關他的軼事,魯氏的論談,以及魯氏作品中所流露出的真我。

魯氏是個誠懇謙遜的人,努力活出他自己所傳講的真道。對於眾多欽慕者一心想履踐魯氏所說、所寫,魯氏總感到戒慎惶恐,生怕自己行出來的,遠比說的少。魯氏一生阮囊羞澀,對於貧窮有極大恐懼;然而,魯氏死後,人們才發現魯氏出書的版稅所得,有三分之二委託律師安排,直接捐贈作慈善事業用。魯氏也經常匿名捐款給有需要的人。他也是個跟時間賽跑的人,可是他卻常常強忍風濕之苦,提筆回信給許多來信尋求屬靈引導及鼓勵的讀者。


身為一流思想家,魯氏卻從不吝惜稱讚其他作者的優點,並常說自己深受他們的啟蒙引導。比如說,在過去幾十年中,人們對麥當努(George MacDonald')的喜愛與興趣,全是因為魯氏總在任何可能場合,不斷荐舉麥當努的著作。另外,查理•威廉(Charles Williams)之所以引起如此討論熱潮,也與魯氏經常在公開場合推崇讚賞其人、其著作有很大關係。我自己在電腦網路上,同時定期參加了有關麥當努和查理•威廉的討論會;就我所知,許多同好都承認他們之所以知道、進而愛上二者,全拜魯氏之賜。

從另一方面來說,我覺得我深知魯氏。從大學二年級,初次讀《純粹基督教》(Mere Christianity)一書迄今,魯氏的思想與想像力,一直是指引我生命的一盞明燈。不論是智識的尋求、想像力的啟發、或靈性的引導,可以說,他是在這個世界上,我欠最多恩情的人。我常說,魯氏的思想意念、情感,甚至他的偏見,都已深入我的骨髓。
身為作家的魯氏,在寫作方面,有三件事最令我印象深刻。


第一,是他寫作的多樣性。魯氏的學術著作,包括了評價極高的文學批評、文學概念史、以及語言學論述。魯氏寫詩,有長的敘事詩、也有短詩,展露各種不同的情感及思緒。而他的宗教作品更是包羅萬象,有為成人寫的科幻小說、幻想、為孩子寫的童話故事﹝如:《那里亞春秋》(Chronicle of Narnia)﹞、短篇小說、神話、自傳式的寓言、嚴謹的護教文章及受歡迎的神學論述;這些全都顯露魯氏的淵博學養及廣泛興趣。有個魯氏的學生曾說,「從魯氏的指尖,像是會湧流出源源不絕的知識」;魯氏是他見過學識最淵博的人。


其次,魯氏令人十分難忘的是他對真理的忠貞熱情,並且擁有極犀利的分析和辯證能力。就這一點而言,實毋須贅言。凡魯氏所碰觸的議題,即使是再老掉牙或平凡不過,他總能化模糊為明晰、疑惑為清朗,並注入新的意涵。我的畢業論文主要探討「歷史哲學」;因此,得以拜讀這領域許多名家著作。畢業數年後,偶然讀到魯氏的〈歷史主義〉一文;你一定無法想像當我讀及此文時的喜悅、驚奇。魯氏簡單幾句話,比這領域中所有知名學者全加起來的著作,都更能幫助我了解「歷史」是什麼。沒人像魯氏那樣告訴我,「歷史」(history)這個詞至少有六個意義,囊括了時間的所有內涵:過去、現在、未來,還有在一個受過教育的凡夫俗子心中、朦朧掠過的過去事物的影像。藉著如此清晰及富啟示的辨識,我們可以意會到人對過去的了解是何等少,僅是浮光掠影;魯氏輕易破解了歷史學家說人可以找尋到隱含在歷史中的內在意義的宣言!這只是眾多魯氏精確、敏銳、富邏輯的思想運作之一例而已。


第三,也是魯氏最令人讚嘆的,自然是他豐富繽紛的想像力。邏輯推理能力使他能夠敏銳思考、並具說服力地為真理辯護;富創造力的想像力則使他能生動地刻劃真理,使我們(讀者)能夠以感性的想像力領悟真理。沒有一本書像魯氏的《金星之旅》(Voyage to Venus),使我如此深又如此完全地預嚐天堂滋味;書中,有極為豐富、令人屏氣凝神的意象,宛若令讀者窺見了天堂奧祕。波浪載乘漂浮的島,有時浪高像山,金色屋頂像一面明鏡,映照七彩流動的水波;海水微溫,可隨時捧起而飲;不知名的果實,不知名的滋味,輕咬入口,帶給人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不知名的植物噴出的汽泡,灑落身上,帶給人莫以名狀的狂喜;不知名的花香、樹香、草香,讓人持續感受生命的甜美;魯氏所描繪的一切,在我生命的最深處,勾起強烈渴望,渴望重回人類的第一對父母親所失落了的樂園。那里亞,當然是魯氏創造力的另一傑作。獅子阿司能,對我,是基督的具體化身;許許多多的孩童也因此系列故事大蒙祝福。

對魯氏的認識,我還是初入寶山。但願這短文,有拋磚引玉之效;欲窺堂室之美,親自拜讀魯氏著作相信是上上策。

編按:Mere Christianity 共有三種中文譯本:

1.分三冊,《基督徒的信仰》、《基督徒的行為》、《三一教義初階》,1955,香港基督教輔僑出版社,已絕版。

2.《基督教信仰正解》,1974,後改名《如此基督教》,1980,東南亞神學院協會。

3.《返璞歸真──我為什麼回歸基督教》,1995,香港海天書樓。